夜幕四合

四合的确没搭理重明，她刮了刮盒子里的黑泥巴，出乎意料地没有臭气入肺，反倒是某种清新的味道掠过鼻翼，化进雨夜的融融夜色中。她将铁盒递还骆花莲，独眼盯着那老人，缓缓又发问。

重明给予回应，四合拉开背包，鸟儿便登时冲出行囊，鲜红色的羽翼逐散了夜间的星点诡色，两只爪握在四合左肩。他大张鸟喙，对着老人的脑袋斥出声带火的戾喝：“——”

四合非但没如他所愿先退回路道上，反而伸手想去接那盒雪花膏，重明眼睁睁看着四合的手指拐了个弯儿，没接铁盒，而是直接捞在了骆花莲手腕上。

莫说老人不觉得四合奇怪了，她更奇怪，脸上的皮肤像起褶的老树，唯有眼睛像两泓水亮的澈泉——只是没有眼白，全是黑色的。

四合远远看到了落在地上的半扇光，走近前去看，摊位是用几根树枝斜撑起的油毡布，固定的地方绑着尼龙绳，电线绕着布棚扭扭弯弯，连到那只亮晃晃的灯泡上，照亮老人半张脸。

是上个世纪司空见惯的物件，带梳的小镜、从海上舶来的香粉，还有几盒老上海的雪花膏。

“霞飞、咏梅，还有雅霜，小姑娘且闻闻，香呐。”骆花莲掀开一盒雪花膏，四合垂眼一看，盒子里皆是黑泥，外头的女人像也被刮走双眼，被盒子锈毁容貌。

骆花莲笑眼弯弯，苍老的声音仍旧温和，就好似最初瞧见四合在她身前弯腰，重明也是刚来帐子的新客。“小先生，来瞧瞧。”

故此，他也是生活在人们的火光中的，他搏击的是猛兽恶妖，用现代人的言论来说，便是驱逐唯物灾害。

四合想，说不准、说不准，母亲也是遇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，魂魄被困在了哪儿也说不定呢？

“四合、你看他后面。”重明从缝隙里探出两只眼，小声啾道

四合听了老人的回应，心里先是一沉，随后又有些成竹于胸的了然。她又一次沾了一指头老人旋开的雪花膏“老人家，这么晚了，做什么营生？”

重明着急地起飞，在半空中盘旋扑棱着翅膀，像是燃在夜色中的小火球，在夜色中为历史写下新的怪谈。

骆花莲抬头，只见眼前女孩刘海剪地很低，压住半边脸，头发下隐隐约约见白，好似绷带缠脸，能视物的眼睛只余下一枚。

只是说的玄之又玄，只有某些特殊的人才会认真在意。

“你来试试”四合偷偷说，问不出话，她决定让重明来试试看，老人对辟邪鸟作何反应。

他和四合追逐的却是正史里所不存在的东西，被抛弃在历史之外的存在。故此，所见所闻都很难用常理来解答。

“喏”四合从靠垫里挣扎着伸出两只手，胳膊悬空拉直，熟练地在滑鼠上戳戳点点，界面从搜索引擎切换到记事本，然后顺手将那张纸接来。

重明低下头，嗓音从喉咙里滚出，沉哑地不像鸟叫，比骆花莲还要苍老。

重明挣扎出来半个脑袋，两颗瞳孔一聚一缩，视野拉到近360度，穿透林子看了看地铁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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